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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愛意繾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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歇息一日, 趙瀾也就恢覆了精神。

此番乃是出來納降狩獵, 聖皇也自知若是幾日間都不出中帳,實在不妥帖,這日也就同趙瀾一塊兒見了人。

這幾日天色盡數不錯, 白日間陽光極好, 卻因還是春時,又不似夏日一般叫人灼熱。林中暖風偶爾吹拂過, 還蘊含了幾分清新的涼意

趙瀾又換了騎射服飾坐於馬背之上,扭頭朝一旁的周顯笑道:“上一回還不曾比完, 明日就要回宮了,今日臣下說不得打回頭大虎或是大熊來。若是聖皇輸了, 可也得認。”

周顯心中也十分暢快,當下就道:“朕一言九鼎,若是輸了,便把此物予你。”

說話間,周顯只摸向腰間懸掛一金色吉符將之解下, 隨後又往一側掰動, 那吉符卻是分為了兩瓣。

“小君子若是贏了朕, 此物便贈予小君子。”

趙小君子將那金色吉符拿於手中左右查看,不過片刻卻又將之扔回到周顯手中,“臣下不要此物,瞧著舊了。我見聖皇住處有一臺墨硯,名為紫金石硯。臣下若是贏了,可將此物贈予臣下嗎?”

周顯哭笑不得, 將吉符收起道:“依小君子便是。”

那紫金石硯是上供之物,硯臺雕刻紋理清晰如實,質地溫潤。研磨後更是發墨細膩,書寫順暢,因而周顯頗為喜愛。

趙小君子瞧上有好些時日了,可若趙小君子得了硯臺是要拿去好生用的,周顯到也不是舍不得。

只是趙瀾拿去的硯臺,用是用了,可若是順手了便要拿來砸些果核之物,好好的硯臺,到了他那兒具都磕磕絆絆了。如此周顯就故意不將那紫金石硯給他,叫他少禍害一個罷了。

趙瀾哪裏知曉周顯所思,這會兒只面色泛喜,立時領了人呼嘯一般躥入山林之中。

一旁寇連進這會兒得了聖皇示意,也就悄然退了下去。

這趙小侯爺要打個大虎大熊的,他自是要去做一番準備的。不然不說這驪山早叫人翻了一遍,那些兇猛之物都做了驅趕,小侯爺怕是輕易尋不得,回頭掃了興致。若是真找到了,這未經安排的野物太過兇悍,不小心傷著了,怕惹了聖皇大怒。

一旁郭覆自是瞧見了悄悄離去的寇連進,原就有些深刻的眉頭愈發凝皺。

“聖皇,吉符有調動神都城衛所之權,這趙瀾雖瞧著年少淳厚,但終究是南趙亡國之人,臣下認為此事十分不妥。”

“多慮了,自大順一統寰宇,朝中諸公大多非是出生大順。朕海納天下,如此方能匯集天下英才。再說,如今哪裏還有南趙呢。趙小君子早不是南趙亡國君王子,他只是大順的小侯爺罷了。”

郭覆仍有些不讚同,只見聖皇眉宇間有不願再談之意,郭覆到底不敢再言。

他如今雖是赫赫戰功,做人卻也愈發小心,唯恐叫人告發一個功高震主,或是持功而傲的名聲。自古之人,到了他這個地位的若是想得個善終,還要能夠庇護後人的。實則已經不在乎功績了,更多的是要叫其上人主莫要疑心。

想罷,郭覆心中一嘆,他也老了。

若是再往前四五年,他定當手擒那趙瀾於馬下。若他敢真接下吉符,郭覆也定會同朝中諸公一同上奏一起彈劾趙瀾。

可惜他老了,尤其是鮮氐一戰之後。

大順贏了,聖皇的威望一時無比,可聖皇給予他的榮耀也到達了頂峰。

聖皇曾與諸公定下過迄下之盟,非周氏絕不為王實封。他郭覆的功勞與聲望,已經到了最高處。再往上,聖皇能給他的就是為王實封了。

為人主所憚可是大忌,郭覆也只得心中一嘆。他已經五十有三,郭氏一族依托於他也日漸繁茂,郭覆知曉他已然不是年輕時那般純粹意氣了。

郭覆都不再勸說,旁人又如何敢呢,如此,此事也便過去了。

……

未時,趙瀾一馬當先呼嘯而來。到了營帳處趙瀾便利索的翻身下馬,而後直奔中帳處。

遠遠瞧見了寇連進,趙瀾便立時笑道:“寇大人,聖皇呢,我要尋他。”

“小侯爺是獵著了大虎?”

趙瀾知曉自己此刻喜形於色,寇連進如此人精哪裏能瞞得住,自也不隱瞞,“可是巧了,我真尋著了,回頭叫人剝了皮毛制成毯子,我要送予聖皇。”

寇連進還是露出幾分驚色,又連連詢問那大虎如何模樣,可是兇悍,又說些小侯爺當真好運氣的話語,也就將趙瀾領著入了中帳。

“小君子獵著了大虎?”才入內,趙瀾便聽到聖皇低笑問他。

“聖皇在裏頭聽著了?”

“小侯爺方才說的如此大聲,不止朕聽著了,想來旁的人也都聽著了。”

趙瀾立時有些不好意思,不由輕輕拍了下自己額頭。不過片刻,趙瀾便面露興奮之色,喋喋不休同周顯說起那大虎之事來。

他今日也萬萬不曾想到真能尋見如此兇猛的獵物,此刻趙瀾還能回想起那大虎呼嘯叢林的模樣,可是嚇人。

這實在是一件威脅卻也叫趙瀾興奮的事兒,他這才急匆匆回來了,只想同周顯好生說一說。

周顯這會兒早放下了手中竹簡,只拉了趙瀾手腕身體前俯,做出了認真傾聽之狀,自然叫趙瀾說的痛快。

足足一刻鐘,趙瀾才話語稍歇。

如此才驚覺有些口渴,周顯便將手旁茶水遞到他手中,“小君子說了許久,怕是渴了。不過這狩獵大虎到底有些危險,朕頗為擔心。下次小君子還是安心一些,不要去尋了。”

聽趙瀾說的有些跌宕起伏,周顯雖知曉寇連進必然會安排妥當,可這會兒又難免升起幾分擔憂之情。到底那是兇物,趙小君子少年無畏,若是傷著就不好了。

可說話間,周顯又拿過那一半吉符佩戴於趙瀾腰帶之上,“雖瞧著舊了,不過小君子可記得不得隨意放置。回頭尋不著了,朕就叫你吃些苦頭。”

聞言,趙瀾當下有些羞怯卻又歡喜,不由連連喝了幾大口茶水。他只當這吉符是祝福護佑平安之物,便隨意道:“知道了知道了,雖瞧著模樣不好,可我也定會好生佩戴的。”隨後一頓,又輕聲嘀咕道:“我可不想吃苦頭,想來便是不正經的手段。”

周顯無奈瞧了他一眼,順手又接了他手中茶杯將之放於案桌之上。

趙瀾歡喜的靠近周顯,面頰蹭到他懷中笑道:“這是我頭一次狩獵到如此兇物,方才我吩咐了人,回頭將它皮毛剝制成了軟毯,我要將它送予聖皇。”

周顯一瞬有些怔然,只覺得心口發燙的厲害。

“小君子舍得?”周顯輕促般笑著,也擡手環住了趙小君子的腰腹。

“旁人是不願的,不過我是舍得給聖皇的。”趙小君子說話時頗為有些不好意思,耳尖不受控制又泛了紅。

周顯加重了幾分環擁的力道,好些功夫才平覆了那叫他有些頭腦發脹的厲害的思緒。

這日,趙瀾自又留在了中帳之中。

前日趙瀾喝了羅浮春,夜間鬧的睡不穩。誰曉得今日周顯又叫人送了些來,趙瀾瞧見了便眼角泛紅,神色間更是有些似慌似羞般胡亂張望。

“明日方才回宮,小君子喝些是無礙的。只小君子如今年歲還小,尚需愛惜自己,不過一兩杯也就罷了。”

趙瀾知曉他說的是何意,當下只面色紅的厲害。

第二日回宮之時,趙瀾同聖皇二人盡數坐了車馬,卻是未曾騎馬而行。雖是車馬卻也有些顛簸,趙瀾原先是睡不著的,可這日只靠在聖皇懷中睡的十分昏沈。

聖皇自也是有些疲憊,只昨日是他有意引著趙小君子放縱,此時想來雖有些難以啟齒,也叫他身體有些不爽利,可神情反倒放松。

當下,聖皇也斜靠在車馬一側,瞧向趙瀾的目光柔情繾綣。片刻後,又將趙小君子擁的更緊些,也就閉上眼陷入半睡半醒中。

……

空懸寺。

許典魁梧如同巨人,面惡又如羅剎一般的人靜靜站立在一處院落。尤其是他此刻粗厚有些雜亂的眉毛死死凝皺著,那張天然就帶了兇悍的容貌更是極其沈重。這山中清幽,可如此清幽之景也無法柔化些他身上的兇煞之氣,實在叫人驚懼於他,

那院落叫許典派了人已經層層圍困,只叫十來個女仆或是老婦一臉焦急的進進出出。

不是它事,是那原就八個多月身孕的趙貴嬪竟然要生了。

本來許典算算時日,鮮氐乞降加之驪山狩獵怕是都差不多了。加之趙貴嬪也已祈福了好幾日,許典自己更是同趙玉談妥假死離去之法。

如此,本許典打算今早就帶趙貴嬪回轉神都。到底趙貴嬪月份大了,在空懸寺也不妥帖,還是回到宮中安然些。

誰曉得今日清早不過天色稍亮,許典這兒就有人慌張稟告說趙貴嬪要生了。

許典旁的不怕,可這女子生產之事他實屬無奈。當下只得將所有女仆都合在一處,又去找了趙玉叫她來安排。趙玉忙碌之時,他又叫人請穩婆來,之後又連連書信幾封,著人立時送往神都告知聖皇。

這半日過去了,可趙貴嬪還未生下子嗣,只叫聲愈發淒慘。

許典如同門神一般守在院落之中,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該做些什麽。

屋中。

趙黛君早已滿頭大汗,一老婦端來一碗參湯小心翼翼餵著她,又連連道:“貴人莫要怕,已經瞧見小孩兒的頭了。您喝一些參湯,一會兒攢些力氣,一口氣便將小孩兒生下。

您原先身體底子不錯,小孩兒好生的,千萬不要擔心,這女子總該要吃這一遭苦的。貴人,貴人再喝一口。”

趙黛君大口喘著氣,因為疼痛腦袋陣陣發暈,可神情又極其堅定,“姊姊,姊姊。”

趙玉只叫一旁人讓開些。

瞧見她,趙黛君努力伸手去拉趙玉衣服,“姊姊,我聽你的,我盡數聽你的。只我這孩兒千萬要保他,若我今日出了事,便全部托付給姊姊了。”

趙玉卻只將趙黛君的手輕輕拂下,而後俯身緩緩道:“先將孩子生下再說。”

趙黛君不可置信睜大了幾分眼睛,而後狠狠閉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
一刻鐘後,房中傳來嘹亮的嬰兒之聲。

那穩婆將嬰兒給了趙玉同趙黛君看過,同時喜道:“是位君子,恭喜貴人,是位小君子。”

當下,那穩婆便帶了嬰兒去擦洗。

趙玉又打發了其他人去同許典報喜,房中只留下了她自己同娥女。

“姊姊,太好了,是位君子。”趙黛君長長舒緩著氣,面容上盡數是喜悅之色。

可此時,娥女只上前將一粒藥丸放於趙黛君手中。

“姊姊?”趙黛君手一抖,下意識將那藥丸扔落於地。

“此藥名為活血丸,常人服下無礙。可是黛君你剛剛生產,若是服下此藥便有血崩之兆。”

趙黛君眼露怨恨之色,“哈哈哈哈,姊姊之意是我若死了,常人也只當我產後血崩,乃我命中之數!”

娥女將那藥丸撿起重新放入趙黛君手中,又輕輕合攏趙黛君五指,叫她將藥丸握緊了。

“為什麽。”

趙玉坐於趙黛君身旁,“你死了,我才能放心。黛君,你是個聰慧之人,這些時日若說你不曾生出了幾分妄想,你覺得我會信?”

趙黛君已得貴嬪之位,一朝得男嗣,只要周璩承一日未登位,她心中便始終心思不斷。再則,她如今依托趙氏姊弟,若一朝得天僥幸,怕也容不得趙玉。

“趙玉!!”趙黛君秀美的容貌略微有些扭曲,她忽的起身死死抓住了趙玉手臂,聲嘶力竭般哭道:“你說我總有一日容不得你趙氏姊弟,可我也是你血脈至親啊,你又有何時將我當成你的妹妹。

我來尋你時,是真心將你當做我姊姊,可你呢,你不過借我腹中子嗣以此謀劃罷了。你待我何其狠毒,我又如何不怨恨於你。

為何,你為何不能將我同趙瀾一般對待,我父母兄弟盡數亡故,我也曾真心拿你當我姊姊。你能護著趙瀾,卻不願意為我謀劃半分!”

趙玉將手覆於趙黛君手背之上,而後將之拂下。

“我自小瞧著阿瀾長大,他是我的弟弟。而你?不說趙琢於南趙肆意斂財,叫南趙之民多有怨言。

大順兵鋒之時,他乃是我父親親弟,我父親待他不薄,他卻頭一個開門迎敵。因他之故,多少人見風使舵,只見大順之兵便再不抵抗。你於我而言,此前又從未見過,你又如何能同阿瀾相比?

我原也想多留你些時日的,可如今我沒了時間。黛君,今日也算我對不起你。可若沒我,你怕是連同這孩子盡數活不了的,還要在那玉清貴嬪手中活生生熬死。

今日你去了,這孩子少說日後也能得封一個侯王之位。你且仔細想想,這活血丸你是吃,還是不吃。”

趙黛君此刻眼淚滾滾而下,心中也已絕望,知道事已至此,趙玉斷然不會留她。當下只長長吸了口氣,哽咽道:“罷了,只求你記得今日之言,日後多多照拂我那可憐的孩子。”

說罷,趙黛君也不欲多言,頭一仰便吞下了那活血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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